有个个头特小的小战士,看着跟她差不多瘦弱,胳膊上扎了一快半掌宽的糙木片需要拔除,却在宋恩礼准备叫人给他打麻醉药的时候将她制止,“大姐,我不要麻醉,您随便给拔掉包扎包扎就成,不疼。”
“你是石头做的?这就相当于一次小手术懂不,老实坐着别动,麻醉药咱有的是,你别心疼。”
“不是。”小战士都快哭出来,“大姐我真的不疼,打了麻醉药胳膊就麻了,我得赶紧回前线去,我们班长洪水冲走了,我要去找他!”
宋恩礼一时默然,竟没有勇气告诉他,就这种情况下掉下水的人,生还的可能性一半的一半都没有。
“坐着别动。”
她吸吸鼻子,和另外一名卫生员把人摁住,专门负责打针的小钱眼疾手快给他扎了一针。
已经成事实,小战士也老实下来,只是通红的眼眶让人不忍直视。
下午的时候宋恩礼还很乐观的在想,洪水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控制,但是就眼下情况看来,难。
她咬牙把那块木片从小战士胳膊里拔掉,然后用镊子仔细的夹走伤口中的木刺。
消毒上药,有条不紊。
“老李!快,给高国庆重新把头上的伤口处理下,发烧晕倒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欣喜回头。
萧和平扛着已经完全没有知觉的高国庆进来,头上的解放帽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浑身上下又是透湿,高大身躯走路带起的冷风吹得盆里的火焰直晃,在帆布制的帐篷壁上投下一道拉长的影子。
这是他第一次到医疗帐篷来,宋恩礼差点顺嘴就喊出他的名字,然而咬了咬嘴唇后,也只是转过身去继续忙碌,但心跳却乱得有些稳不住。
他没事,真好真好。
李德全眼皮子没抬,手上的工作不停,“没空。”
本来要腾出手去接人的小周的等人也犹豫住了,全都看向李德全听后指使。
“干啥?都闲的没事干!这么多伤员你们看不到吗?”李德全一声吼,几个卫生员吓得赶紧拿去纱布酒精继续给其他伤员处理。
“我早跟他说过,千万不能进水伤口千万不能进水!要他去医院他不去,偏偏留下来逞英雄!”老头儿脾气还挺拧巴,连担架床都舍不得腾出来一张,“他这是不尊重别人的工作,既然这么喜欢扛着,那就继续扛着吧,还看个啥!我这儿这么多伤员,忙不过来。”
“李大夫,我们副团长可是为了革命工作!”高国庆的勤务兵小江跑进来,愤懑的攥着拳头。
“这儿哪个不是为了革命工作!既然进了这儿就必须按照这儿的规矩来!”
“好了好了老李,高国庆同志虽然倔了点,但归根结底还是希望多出一份力嘛。”萧和平踢了两把凳子把人架上去,朝宋恩礼招招手,“过来。”
李德全吹胡子瞪眼,把镊子砸在医用托盘上,“你凭啥指挥我的队员!”
“她是我媳妇我凭啥不能指挥她。”萧和平好笑的反问他。
几个卫生队员瞠目结舌的望着两人。
谁也没想到这个穿白大褂的勇敢姑娘要找的人就是她们师部最年轻有为的副团长。
外面还有一堆工作等着,萧和平可没时间跟她们墨迹太久,只简单吩咐宋恩礼,“那老同志轴的很,你帮着给处理下。”
宋恩礼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懵懵的点头。
还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一直瞒着,咋说公开就公开了……
一点防备都没有。
就在萧和平走出医疗帐篷没多远,里头突然爆发出一阵经久不绝的掌声,他笑着摇摇头,跑远。
有这个傻姑娘在身边,再艰难的时刻都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