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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错综(1 / 2)


葱茏的山木中,掩映着一户竹篱茅舍,黄远立在门首,竹荫下时有阵风袭过,林叶沙沙作响,陡增了几分冷意。

大侠都是有脾性的,历过七日的不闻不问,黄远自以为深谙此道。

救他脱身虎口之人自称柳寅,对付大虫不消拳脚,只用了一面响声震天的铜锣,虽说身处山间,用鸣金之物驱虎,算不得独到之法,怎奈黄远阅历甚少,哪怕并未见到柳寅施展武艺,因着柳寅镇静的神态,他也将其视作胆艺过人的侠勇之辈,倍加地崇敬。

那日相遇后不久,打听出柳寅为钱氏养子,黄远便放心地将卷轴交递于人,岂知柳寅才将那卷轴展开,只看得一角,已然面色转寒,将余下的三十二道卷轴一并扣下,不啻如此,还叱令黄远不得离山。

黄远深知自己的能耐,柳寅强邀他留下,绝非出于青睐,单凭连日以来的冷色,他已能断定,自己所携来的卷轴当中,定然有他触及不到的乾坤,跟在七星阁中时的境遇无两,涉事之人各有所图,并不似他一般,浑浑噩噩地闯将进去,不明所以地赶将出来。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个随波逐流的小卒,无关紧要,哪怕有人救他于水火,不过出自举手之劳,并非因他有用武之地,身怀罕见而不可或缺的禀赋。

他有些后悔,后悔从前的冲动,离开拜官入相的求仕之途,可是人人都要他与父亲比肩,寒窗苦读,清正不阿,为人做事,都要端方持重,从无舛错,于公于私,皆须一视同仁,哪怕妻儿亲眷,也不能有任何的纵容偏袒。

打从出生以来,他就鲜少见到父亲在家中展露笑颜,家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沉闷,教他再也无法忍受。

可等踏入这世间,他才知晓,原来游侠隐士并非等闲能企及,似他这等无一傍身之技的书生,稍有不慎,搭进去自己的性命尚不要紧,要紧的是连累到旁人,因他这样的无用之人遇险,似如这般,不仅不能昭彰侠义,还成了无端掣肘的旁生之患,与那些为非作歹之人相去不远……

“黄远?”

黄远枯坐了两个时辰,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立时惶恐万分,“蹭”地一下从石阶上窜起,柳寅的身量与他相仿,他这样混不吝地站在阶上,即刻成了俯视之态,将柳寅的发旋看得一清二楚。

愣神片刻,黄远方才察觉失礼,忙从石阶上纵下,谁想落地之际,足尖不偏不倚地踩中一块苔石,脚下毫无防备地一滑,立时带着半身朝前栽去。

黄远正觉不妙,柳寅很是及时地伸出手来,堪堪拦在身前,岂知这一拦仅只阻了一瞬,柳寅承不住力,也被带得前倾,快要落地的一刹那,所借的还是黄远的一肘,方才不至以面贴地。

黄远直到这时才发觉,柳寅的气力,竟不比他强出多少,在他所识之人当中,莫说膂力骇人的期恕,仅是青龙镖局中认识的学徒,也少有人似如柳寅这般羸弱。

黄远不敢说穿,心内正忐忑,柳寅不紧不慢地拾起,朝他摊开手心,眼见要助他起身,黄远自感受宠若惊,赧然地笑了笑,径自撑地而起,才对上柳寅的目光,便听得他道:“要制备的东西,今日都已经备好了,现下便出门罢。”

“出门?”黄远难以置信,“做什么?”

柳寅略一俯首,掸了掸袍袖上的浮尘,一面淡然地说道:“卖画。”

·

水温升得缓慢,沈云珂略有所觉,眼下除了水中,他已无处可去,头顶和身前的板壁都异常灼热,相较之下,只有水底的热度暂时还能忍受。

内息散得愈来愈快,不时有浊流涌来,气味刺鼻,自指缝间流溢不绝。

沈云珂先时还以为浊流中的杂质是从洞壁上冲落的积尘,待他潜没了数息,难闻的气味始终不见减弱,转念想道:“浊流既然源源不断,不可能没有来处……”

心念一起,他便凫水向洞顶游去,感受到些许的灼热,为避免触碰板壁,即刻止住上浮之势,不一时,一股浊流灌顶而下,异味浓郁,险些迫得他开口,内息涌动了一阵,这才勉力将肺腑内的浊气压下。

浊流激涌,几似无孔不入,沈云珂自知勉强不得,朝旁侧凫开两尺,旋即从袖口扯下一面衣料。

水下阻力甚多,沈云珂将衣料撕扯成四块,已近耗空了力气,他忍着虚乏,勉力将撕扯好的碎布塞入耳鼻,随即紧阖双眼,凫动双足,不片刻埋入浊流,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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