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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间的情谊(2 / 2)


宁瑞蓦然一怔,讷讷地抬起头,对上陛下深邃的眼眸,心怀不安地点了点头。

陛下敛目,唇边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倏尔道:“宁瑞,待公主出宫后,朕特许你回去孝敬你的娘亲,择夫出嫁,如何?”

宁瑞在陛下泛起一点笑意的眼眸下不由浑身发寒,她凝顿了许久,才以近乎听不到的声音呢喃道:“……谢陛下恩典……”

陛下满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勾了勾唇角道:“这是先皇当年的恩准,朕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只要你认真做好分内事,朕绝不会食言。”

满满一碗汤药已经空了,不知有多少灌进了和瑾口中,多少浸润在衣被中,洒落在锦缎上的汁液出奇的黑,黑得就像浓到极致的血。

陛下懒腰抱起和瑾,对宁瑞吩咐道:“去,给公主沐浴更衣。”

***

日头逐渐挥散了热度,将树竿投射在地面的影子拉得老长。

陛下一整天都逗留在清和殿里,一步都没有离去。

即恒心怀忐忑地驻守在寝殿外整整一天,恨不能自己有一双千里目,或者天眼也好,让他能看到寝殿中究竟是什么状况。

而同样守在门外的人自然是高公公。他年老体迈,此时正搬了张椅子靠在上面,擦着额头的虚汗。

“唉……”高公公已是第二十三次叹气,叹得即恒头皮都要炸了,他抖了抖花白的眉毛,有话没话地刺激即恒道,“陛下吩咐给公主沐浴更衣,怎么老奴这心头不安得很呢。”

不安你就闭嘴!

即恒很想骂出来,硬是克制了自己,对高公公的任何言语都坚决不搭理。然而心里还是被他说得一抽一抽的。

哪有给重病人沐浴更衣的道理。若非是病情好转,另外的可能只怕是……

他无法再想下去,也不敢想下去。

十几个时辰以前,和瑾还好好地对他又打又骂,还一语点破了纠结他那么多年的心结,他还没来得及感谢她,还没来得及补偿她,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还是受了他的连累!

他刚刚从一个女孩的死亡中走出来,又将为另一个女孩的死而愧疚一生吗?

别开玩笑了,放了一碗的血啊,怎么着也会有点效果吧?!

心里犹如炸开的锅,沉沉浮浮的没有一刻安宁。即恒目不转睛地盯着岿然不动的大门,满心希望它快点开,快点开……

此时,寝殿之中。隔着层层的帘幔,宁瑞将和瑾惨不忍睹的僵死身躯放入热水之中。

激起的水花拍打在宁瑞的脸颊上,她不由眯了眯眼。浓稠的药汤味扑鼻而来,宁瑞怔忪地望着清澈的水面,无法窥探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午膳时分,露妃娘娘送来了一张方子,陛下匆匆扫过后便全权交给了华太医操办。从陛下蹙紧的眉间,宁瑞可以猜到定是陛下许诺了露妃什么。

但是这些她都不关心,只要公主能醒来,哪怕放干她的血做血浴她也愿意。

和瑾的身体上到处都是死气弥漫的青紫之色,一块一块像淤血一般聚积在惨白的皮肤之下。宁瑞简直不敢碰她,仿佛生怕一用力就会让她彻底断了气。

她掬起汤水清洗和瑾的脸庞,脖颈,身躯,包括指尖。小心而仔细地按摩着她冰冷的皮肤。

公主平日里体寒,手心都是凉的,可却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凉得透顶,好似这层皮肤之下的血液已经不再流动。雾气蒸腾在眼前,令她不禁迷糊了眼,眼泪顷刻间又掉了下来。

她止不住。公主不喜欢看人哭,更不喜欢听到哭声,她可以忍住不哭出声音,却忍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

同样的二八年华,公主遇到挫折能愈战愈勇,而她却只能无助地哭泣。

同人不同命,她早已安命了。

“宁瑞,怎么样了?”陛下凝重的声音自帘幔之外传来,宁瑞连忙抬手擦干,稳住心绪答道:“好像,好像退了一点……”

“好,你不要停下。尽快将阴毒逼出来。”男人如是说道。

宁瑞依言领命,继续捧起汤药,让它顺着自己的指缝流到少女轮廓姣好的容颜上,将一身的晦气洗净。

一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热水凉了加,凉了又加。整个寝殿仿佛都要被蒸熟似的,每一口空气里都是热的。

宁瑞熟稔地敲打着和瑾的肩膀时,不知是不是眼花,她蓦然看到原本清澈见底的汤水竟渐渐变得浓黑。与此同时,公主身上的青紫之色开始慢慢褪去,简直就像颜料般从身上化散到水里。

她惊得停住了动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过几次眨眼间的功夫,浴桶内水面已经浑浊到看不清公主没入水下的身体。而公主的脸庞和脖颈间亦逐渐恢复了粉白动人的生机,脸颊上甚至浮起了些许红晕之色。

宁瑞顿时喜极而泣,冲上前唤道:“公主,你醒了吗?公主?”

帘幔外的男人听闻动静不禁站了起来,高声问道:“宁瑞,怎么样了?”

宁瑞正要回答,不料和瑾忽然全身痉挛,脖子一歪就吐了一口黑血,直把宁瑞吓呆了。

紧接着,一口又一口乌黑的血源源不断吐出。陛下闻声便在外说道:“让她吐,把阴物全吐出来,一点都别留下。”

宁瑞连忙取来铜盆接住,扶在她肩膀为她顺着背。和瑾双目紧闭,扒在桶边吐得昏天暗地,直吐到连胃液都要吐出来才慢慢停息下来,身子一软就滑入水中,亏得宁瑞扶持才没有淹进去。

宁瑞将她抱出浴桶,麻利地拭干她的身体,换上干净的衣物。

当看到和瑾面颊红润,呼吸平稳地沉睡时,宁瑞如决堤般哭了起来。

那天下午,六公主脱险的消息传出来后,清和殿里僵硬冷寂的氛围才开始缓和。即恒长长松了口气,摸向额间才发现自己已出了一身虚汗。

晃眼间,仿佛天地都焕然一新,晚霞格外明艳。

他眯眼迎着艳红的夕照,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心情格外地顺畅。这种因为他人而感染到的快乐,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体会过了。

直到夜幕四合,天边已收了霞光,大地渐渐沉入黑暗,和瑾才自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陛下陪伴着她,正紧紧握着她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摩挲着给她取暖。

“饿吗?”陛下拨开她粘在额上的碎发,柔声问道。

和瑾恍若做了一场梦,可梦的内容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恍恍惚惚地望着陛下的脸容还有寝殿里熟悉的摆设,疑心还在梦里。

“不饿吗?”陛下又问,眉间陇上一抹忧色。

和瑾这才睁开眼,清醒了过来。水色双眸中闪烁着烛火明灭的光,她轻轻点了点头,惊疑不定地望着陛下。

陛下便吩咐宁瑞端了碗粥,看着和瑾一口口喝下去,才微微放了心。

待众人尽数退下,寝殿中只留下差点阴阳两隔的兄妹俩,陛下蹙起的眉间才渐渐舒展开,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

男人手掌中的茧子刺激着她柔嫩的肌肤,有些痒。和瑾一语不发,脑海中的记忆尚停留在食人鬼猩红的眼珠,再往前,便是赏花会的不欢而散。

陛下静静凝视着她,眼神中蕴含着少见的柔和之色,他思虑片刻方才问道:“还在生朕的气?”

和瑾没有说话,收回目光,对着虚空静默。

陛下轻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一声,方道:“朕承认朕有错,向你道歉,好不好?”

和瑾眼珠回转,露出一抹讶异,但仍旧没有说话。

陛下细细端详着她的脸,不免有些急了。但他谨慎地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不确定和瑾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只好转移话题道:“哪里不舒服就说,华太医还在清和殿,朕没让他回去。”

和瑾沉默地望着陛下,精致的眉眼间凝起一缕愁思,许久,她才开口问道:“皇兄,你如实回答我。食人鬼真的死了吗?”

陛下似是对她的这番疑问并不意外,他只略作停顿,便摸摸她的头,似是柔声安慰,道:“死了,已经死了。”

和瑾怔怔地看他,他也安静地注视着她。在烛火的掩映下,她看不清他此时的容颜,只约摸看到一双波澜不兴的眸子散发着暗沉幽然的光,直教她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阖上眼,扭过头,不愿再去看他。

陛下并不在意,他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忽然道:“你知道吗?南王接纳了盛青,今日已经同意了将柳絮许配给他,他们不日就将完婚。”

这个消息让和瑾吃了一惊,她睁开眸子,眼中满是探寻之意。

陛下轻笑着继续说道:“他们两个都老大不小了,既是两情相悦,朕也赞成早日完婚。不过南王顾于亲疏,不愿抢了你的风头。”他说到这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手指抚上和瑾的脸颊,“他老人家说,郡主再风光,也不该在公主即将大婚时赶着成亲,所以只好等你先行成婚,再轮到他们。”

和瑾懵懂的表情微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紧抿着唇,闷闷地扭过头。

烛火在她光洁的脸庞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陛下俯身在她耳畔,亲吻着她的脸颊,柔声道:“你早些休息吧,后天就要动身去往沁春园,又将是三日的车马劳顿,朕要你好好养身体,听到了吗?”

和瑾没有吭声,陛下见她正自赌气,不理会自己的模样,便不再多言,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和瑾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踌躇了一下开口说道:“皇兄,我能在最后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吗?”

陛下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稍作沉吟,勾起唇角道:“说来听听。”

“你先答应我。”和瑾坚持道,目中跳跃着沉静的光芒。

陛下凝目片刻,叹了口气颌首道:“好,朕答应你。”

和瑾这才松开他的衣袖,面上略有缓和,淡淡笑了一笑,道:“我想出宫。”

烛花爆出一声细小的声响,又静静湮灭在宁静的夜色中。

陛下失笑道:“就这个?”

“就这个。”和瑾有些惶然,点点头道。

陛下淡然笑道:“去往沁春园的路上途径百里,宫外的风景应有尽有,何愁没有机会……”

“不,不一样的。”和瑾摇头,“走马观花与切身体验,又怎么会一样?”

陛下眉心重又陇了起来,和瑾连忙继续说道:“我在天罗京都生活了十六年,却从没见过京都真正的模样。我只有这一个请求,不求其他。”和瑾撑起虚弱的身体,抓住陛下的衣袖哀求道,“答应我好不好?大哥。”

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衬托得她脸上的肤色愈发的白,白得惨淡,白得令人心疼。那一声儿时的称呼令陛下眉目一动,他冷淡的笑容里慢慢浮起一丝解读不清的怅然。

他转回身握住和瑾的手,命令她乖乖躺好,将她的手塞回被中。重新坐在她床边的时候,他倏尔感到全身都沉重了几分。

和瑾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然而又不敢贸然去催促。她这副小鹿般惶惶不安的心情却让陛下不由地发笑。

最后,陛下无奈应道:“好吧,只许一天,明日日落之前必须回宫,不然……有你好看。”他点了点她的鼻尖,语气中满是宠溺,“今夜好生休养,明天才玩得动。”

和瑾露出一丝笑容,顺从地点了点头。心口仍在砰砰跳个不停,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出宫。待陛下离开后,她转过身,侧身向内,不由龇牙咧嘴地欢笑起来。

明月升起的时候,陛下走出公主寝殿,不期然与守在门口的几人碰个正着。他目光冷淡地扫过一众奴役,对其中一个同样冷淡的人下令道:“即恒队长,明日由你护卫公主出宫,日落前必须回宫。”

他微扬起下颌,狭长的双目眯起,不太情愿地说道:“听明白了?”

即恒眼中掠过一丝讶异,讷讷地点头道:“是,卑职明白……”

陛下扔给他一记白眼,挥了挥手,高公公便带领一众宫人左右上前开道,提着一排明亮的宫灯浩浩荡荡离开了清和殿。

即恒目送着陛下离去,不禁摸不着头脑。如果陛下真的想对和瑾不利,又怎么会想尽办法去救她?如果陛下并不曾对和瑾动过杀念,又为什么要坐视她去涉险?

这个男人的深沉心思已经让他望而生畏,怎么也猜摸不到一丝半点。

不过……明日护卫公主出宫?这是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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