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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哨兵vs向导(2 / 2)


事实证明,同样的招数用第二遍的确是看不起人——张叏轻松夺下了白典的磨刀棒,反朝白典的小腹捅去!

剧痛之中,白典突然理解了黄鳝被杀前的心态:身子被钉在木板上,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死路一条。所幸大脑识时务地分泌出了内非肽,帮助他减轻了不少痛苦。

张叏好像又开始啃咬他的脖子了,白典试着推拒了两下,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这不是死亡——他首先否定了最消极的选项。因为黑暗很快就不再粘稠,一大把记忆的碎片闯进了他的视线。

又来了吗?卫长庚又在他的精神领域里开了另一扇门?

这次登堂入室的是张叏的记忆。其中距离白典最近的那一部分,是张叏在挨揍。

当时的张叏看上去比现在年轻几岁,长卷的刘海遮着被打肿的脸颊,肮脏的高中校服上斑斑点点全是鼻血。

殴打他的是一群男生,在张叏的记忆里他们全都没有脸,面部是黑黢黢的旋涡。他们热衷于一种劣化版的“逃杀游戏”,基本上就是无论张叏躲在那里,他们都会把他找出来,扯开他的书包,撕碎他的作业簿,夺走皮夹和午餐,再将他包里的玩偶挂在教室里供人取笑。

张叏也曾向老师寻求过帮助,脸上长着旋涡的老师表面上训斥了欺负他的学生,转头却在办公室里跟同事调侃,说这么大的男孩子还玩布娃娃,难怪会被欺负。家里大人不管,都丢给学校,老师也不是神仙……

当时在场的班干部将这些话带回了班级。之后,取笑和捉弄升级成了辱骂和殴打。

“没爹生没娘教的告状精,不想挨打就退学啊,直接跳楼去死不就好了?”

不知是真实的恐吓还是张叏的心声,源源不断地盘旋回荡。

委屈、恐惧和愤怒像腥臭的泥土在心底淤积。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疯狂的种子在黑泥里觉醒了。

又一次逃杀游戏,张叏被关进了厕所。霸凌者将他的脑袋压进马桶,逼他喝干那些脏水。恐惧到极点的他竭尽全力逃进了隔壁的储藏室。而当“追兵们”爬上窗户准备往里面泼水时,却只发现了一堆呕吐物以及脏兮兮的校服。

五分钟后,全身赤稞的张叏在另一间厕所里被人发现。终于有老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在办公室里,一向唯唯诺诺的张叏却变得异常平静,并否认遭受过任何暴力。

父母也好、师长也罢,我曾经期待过你们的帮助,可是你们没有。

现在我不需要了。

我不再是任人欺负的垃圾。

我是超人。

沉默旁观的白典突然愣住了。

他看见,漩涡般的人脸纷纷起了变化——无论性别、年龄、身份……它们全都转变成了同一张脸,一个满脸横肉、凶相毕露的中年男人。

是张叏父亲的脸!

张叏发狂了,他将那些长得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霸凌者从楼梯上推下,向老师的食物里投毒,在养父家纵火……

加倍的复仇仅仅只是第一步,但是不够、还远远不够!同学、老师、亲戚们的尖叫和惊恐让他快乐颤抖,而耳后腺体里散发出的热力愈发放大了这种愉悦感觉。

至于理智和善良,则早就被蒸发殆尽,只留下恶臭粘稠的欲望和疯狂。

想要掠夺,想要控制,想要狠狠惩罚那些可恶的背叛者,想要成为世界(家庭)全新的主宰……

碎片如走马灯一般在白典的面前闪烁。有的彼此连贯,有些则飞快跳跃着。

在无数一闪过的画面中,白典又捕捉到了另一张面孔——它眉如细柳、眼含波光,眼角边还有一粒小痣,正是张叏母亲的长相。

张叏将这张面孔当成了“奖励品”,把它颁发给了那些对他友善的女孩。他像依恋母亲那样依恋着她们,甚至单方面主张对她们的所有权。一旦这些女孩决定走出阴霾,去寻找真正的幸福,自以为遭遇了背叛的他就会疯狂地毁掉她们的面孔,甚至她们的生命。

所有碎片开始汇总,最后搭建成为一个陌生房间。没有灯光,白典坐在床上,背后是玻璃窗。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见床边满是尸体。新鲜的、腐败的,完整的、残缺的……

它们臣服在地上,一点一点朝床铺蠕动。尸骨的关节和牙齿咯吱咯吱地摩擦着,生前最后一口气在喉间喀喀挤压。

窗户似乎是唯一的逃生出路,但就在白典转身的同时,他看见窗外有一群怪物的剪影,拿着棍棒,低声咒骂呜咽。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白典抬头仰望,发现天花板变成了一面镜子。镜中世界的主人公是张叏,他穿着华丽花哨的童话服饰,高坐在黄金宝座上。

宝座的两侧簇拥着许多身着华服的玩偶,它们长着张叏母亲的容貌。而在台阶下方更是人头攒动,跪满复刻了张叏父亲面容的男男女女。

床边的玻璃窗破碎了。窗外的怪物和地上的尸体一拥而上,堆出一座高塔。它们死死抓住了白典的手脚,将他高高举起,当做贡品奉献给镜中的张叏。

但是白典却感觉身体正在融化,变成液体化为水流,一路坠向不可知的黑暗深处。

这次的黑暗之旅是短暂的。再没有什么古代花园和白脸女人,结束的坠落是一次猛烈撞击。

白典猛吸一口气,惊厥而起。他发现自己全身赤稞躺在柔软的地毯上,本该被磨刀棒刺穿的小腹其实只有一条十厘米长的擦痕。

他这才记起了卫长庚给他的那个冷硬馒头。

——————

与此同时,白典头顶上方三层的1103室,卫长庚勾了勾嘴角——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不远的地板上,张叏把脸埋在白典的衣服里一阵狂嗅,然而目光已经悄悄转向了卫长庚。

卫长庚懒得跟他玩虚的:“我有话和你说,是你自己滚过来,还是我去抓你?”

话音未落,张叏又消失在了视野里。

卫长庚也不着急,一手按在墙壁上,释放自己的示警素。

几秒钟后,忍无可忍的张叏从另一堵墙里冲出来,扑向他。

早有准备的卫长庚侧身闪避,同时掏出一把馒头渣抛向张叏,再趁着张叏愣神的机会欺身上前,扼住了对方的颈动脉窦。

堪称“命门”的关键部位被捏住,刚才还冲着白典张牙舞爪的连环杀手,顿时脆弱得像只气息奄奄的小鸡。

然而卫长庚却没有丝毫得意的神色,反而陷入了思索。

“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屈指在张叏后脑勺上轻轻一弹,竭力挣扎的人顿时把头一垂,晕得干脆利落。

卫长庚将张叏放倒在地,然后拍了拍指间残留的馒头屑,抓来椅子,面朝卧室的方向落坐。

“戏看够了没?”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邀请道:“出来聊聊。”

虚掩着的卧室门推开了,门后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中年人,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很普通的长相,没什么值得记忆的特点。

“是你。”

卫长庚想起来了,上一次来这里勘察现场,这个人就站在门外走廊上,还说过几句话。

他是玉郁佳城社区的工作者,当时的在场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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