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筛盅是实木做的,颇有些分量,颜崇习过几年武,气急之下又用了十足的力道,这样近的距离,阿茶根本躲不开,邱珞珞想也没想便要上前,却被月白一把扯住手臂拉了回来,踉跄两步勉强扶着琥珀稳住了身形,只听“啪”的一声,月白徒手打偏了那筛盅,径直撞到屏风上,瞬间穿出一个硕大的洞来,阿茶身子一颤,快速移到邱珞珞这边,心有余悸地往后缩了缩。
颜崇双眸一眯,几乎与此同时抓起另外一只筛盅便又掷了过来。
颜崇到底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哪怕武功练了个半吊子,力气也是实打实的,月白这一挡,整个手臂都被震到发麻,眼看着又一只筛盅朝着邱珞珞与阿茶的方向飞了过去,饶是有心,也是无力了。
邱珞珞视线还没来得及从月白身上收回来,余光便瞥见又一道黑影朝着自己迎面而来,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着本能挪了挪身子,将阿茶挡了个严严实实,同时抬起左手挡在面前。
琥珀、胭脂与藕荷同时惊呼一声,却盖不住筛盅与皮肉沉闷的撞击声。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邱珞珞甚至能听到细微的骨头断裂的声响。
“掌柜的——”阿茶彻底慌了神,拼命拖住邱珞珞堪堪坠下去的身子,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吓的,声音都变了调。
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迅速蔓延至全身,邱珞珞意识却格外清醒,甚至觉得阿茶有些大惊小怪——孩子胆子太小了,若是看到颜姝临死前遭受的那些,怎么受得了?
“你找死!”月白此时已经缓了过来,磨了磨牙,一手卡上了颜崇的脖子。
“月白,”邱珞珞喝住她,“打烊了,让颜世子回家。”
“掌柜的,他——”
“让颜世子回家。”
月白咬了咬嘴唇,只得缓缓松开卡在颜崇颈上的手。
颜崇阴鸷地扫了一眼邱珞珞,与她身后的阿茶,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穿戴整齐,正欲拔腿离开,又想到什么,回头对阿茶道:“咱俩的账还没完呢,阿茶姑娘,你说的没错,下次,接着来。”
颜崇离开之后,玄字间内静默了片刻,直到邱珞珞痛得呻吟出声,大家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阿茶一双手打着颤,几次想要将邱珞珞扶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月白剜她一眼,蹲下身来将邱珞珞揽在自己怀里,一手抄起她的膝弯,径直抱上了三楼房间。
琥珀见惊魂未定的藕荷脸色发白,而胭脂则守着邱珞珞默默地掉眼泪,叹了口气,一刻也不敢耽搁,加了件披风便一路小跑着朝最近的医馆去了。
邱珞珞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疼过头后,几乎整个左臂都没了知觉,对着胭脂与藕荷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去烧点热水,还有,今天的账也没盘,这里有阿茶守着就行了。”
待房门重新关上,一直默不作声躲在角落里的阿茶才踟蹰着上前,扑通一下给邱珞珞跪了下来。
看着阿茶那张又愧疚又倔强的脸,邱珞珞笑了笑:“起来,给人看到像什么样子,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做什么?”
“掌柜的,对不住……”阿茶眼圈泛红。
“不碍事的,小伤,养几日便好了。”
“不是,不是的……”阿茶哽咽着摇头,“本来有几百种下注的方法,我偏偏选了最危险的那个,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想要羞辱他一番,我也没想到——”
“阿茶,别哭,”邱珞珞抬起尚且活动自如的那只手,拭掉阿茶滑落到腮边的泪,笑笑,“我当初既然答应你们,在璋台柳不用讨好男人也能活得快活,活得自在,活得有尊严,便应该做到,哪怕这其中会有些曲折,或坎坷,也一定会凡事挡在你们面前,谁叫我是你们掌柜的呢?”
“若他以后还来——”
“不打紧,他脑子笨得很,再练上十年也不是你的对手,实在不行,我这不还有一只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