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军功也好,争爵位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这也没什么可羞耻的。”景璃淡淡地说,近乎四两拨千斤地应对江康平的责难,“而且，江教官,你也是从新兵开始的,你不能因为我没见过真正的战场而取笑我。”
江康平眉头微皱,紧紧地盯着景璃那张平静得过分的面孔，半晌后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又说：“我不取笑你。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这么有决心的话，也是一件好事。但是话又说回来，景璃同学，你还有很多让我疑惑的地方。”
“比如什么？”
“比如你在哪里接受的训练？从你的机甲训练回放看，你的格斗风格自成一体。”
景璃面不改色地回答说：“我有个师傅,是他教我的。我有空的时候，就会去找他。”
“是吗？我能否有幸见见这个高人？”
“我师傅不见外人,就连我外公都不见。”
“你拒绝得倒是快。”
景璃紧盯住江康平的眼睛，“教官,你的疑问,我已经给出了回答。但你不相信或者不愿意相信我的答案，为什么呢？”
江康平好笑地看着景璃,“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心里没数吗？这里是军校。我讨厌父荫之下混日子的废物；更讨厌表里不一、居心叵测的人。你不巧两样都占了。”
景璃愣了一下。如果她站在江康平的位置上，肯定也是相当讨厌这样鬼鬼祟祟的人。
她轻叹了一声说：“对不起,江教官。但我绝对没有任何对他人、对学校、对帝国不轨的企图。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父亲，为了替他向虫族复仇。”
“可是，刚才我提起在礼炮号空间站你父亲被虫潮淹没的时候，”江康平说，“你眼睛里毫无波澜……我还以为你会很难过。”
景璃咬牙道：“我父亲去世已经很多年了，教官。如果我表现得很难过，你是不是又要怀疑我是演出来的？你对我不满，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找出可以挑刺的地方来。”
江康平凝视着景璃的眼睛，他试探这么多，是因为他直觉地感到眼前的景璃跟过去有很大的不同。不是成长、醒悟、蜕变而产生的那种不同，而是没有任何预兆的陡峭的变化，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就在这时，江康平的光脑响了。他看了一眼通讯号码，忽然笑了起来：“行吧，今天暂时就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吧。现在，你可以走了。”
“……”景璃不知道他都看出了些什么，但也没再多说。她利落地立正向教官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开了。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景璃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
江康平这个人实在不好对付，他的观察能力很强也有足够的耐心。她给自己的行为动机编排了合理的解释，就看能否说服他了。他要是相信了倒还好，要不是不相信的话……江康平是学校教官，要悄无声息地除掉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景璃觉得一阵心累，这一次的卧底任务比她以往经历过的都要艰难。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毕业，等离开学校，进入一个全新的环境。等周围的人都换过一遭之后，日子应该会好过多了。
江康平一边目送景璃离开，一边接通了光脑的通讯请求。
“怎么样？”他问道，“成功采样了吗？”
光脑通讯的另一头，助理教官正站在虚拟舱外面。他手里拿着一只密封的试管，里面装着他刚刚采集的景璃训练时在座椅留下的汗液样本。
“是的，采集到了。DNA鉴定结果1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出来。”
“结果出来之后，抄送一份给帝国安全部。”
*****
一个小时后，在帝国安全部的一间宽阔的办公室内。
索樾倾过身，将一扇光幕滑到白羽面前，上面是一份DNA鉴定报告。
“江康平采集到的DNA样本，”索樾说，“跟景大小姐入学时在学校留下的DNA样本记录的匹配度是——100%。”
白羽看了看光幕上的鉴定结果，缓缓地靠进座椅里，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嘴唇。
帝国第一军校与安全部一直都有合作，江康平发现那个Visitor-13就是景璃之后，就将这事反馈给了自己曾经的学生，白羽。
这不怪他多疑，因为景璃的表现的确是太反常了。
白羽若有思索地看着办公室的某个角落，喃喃道：“这么说来，尽管她最近表现得奇奇怪怪的，但这个景璃确实是她本人。”
“有没有可能是克隆人呢？”索樾问。
白羽摇摇头，“不可能。克隆人并不能继承母体的记忆，而且所有的知识都要重新学起来，甚至包括说话。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克隆人是代替不了母体的，更别说拥有她现在这样的机甲操控能力了。”
他说着突然皱眉，重重地叹口气，显得极为烦恼的样子，“如果是冒名顶替的，我倒是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可确定真的是她，我这真是……”
“怎么了？”索樾奇怪地问。白羽前几天答应帮南枫的忙，可回来之后就怪怪的。他一改往日的沉着冷静，总是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人看起来也憔悴不少，眼睛下的阴影越来越浓重，似乎睡得很不好。
索樾忍不住问：“殿下，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
“忘了。”白羽用力地摇了摇头，似乎想甩开些什么，“我没事。对了，你看了江教官发来的训练视频吗？景璃的机甲操控技术好得有点过分了。”
索樾点点头说：“确实。景大小姐的格斗方式很特别，而且每一次攻击都是针对虫族的弱点，她把弱点抓得很准。”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在我答应景逸文伯爵要教她机甲的时候，她才会找借口推脱。”白羽笑了笑，“她这个水平，我真没什么可教的。”
“但这也太奇怪了，”索樾说，“景大小姐从没上过战场，恐怕都没亲眼见过虫族战机的样子。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是说自己有个师傅吗？”白羽说，“把他找出来。上一次只查了她最近三年的行踪，再往前查。从她父亲牺牲那一年开始，详细筛查她的行踪。”
“好的，殿下。”
白羽他闭上眼睛。当面直接问景璃是不会有结果的，但暗地里调查她的做法，还是让白羽有几分愧疚，真奇怪明明之前搜她陆地车时，他还十分的理直气壮。
怎么那一夜之后，他的心态就变了呢？
猝不及防的，一些暧昧旖旎的片段冲进白羽脑海里。那丰腴的嘴唇，带着泪光的眼睛让他又一次感到心浮气躁，后颈被景璃咬伤的位置隐隐发麻。
他稳了稳心神，好半天才再次睁开眼睛，神情严肃，目光如刀，“维京虫族是帝国最大的敌人，我们需要掌握与之有关的一切信息，尤其是怎么打败它们的信息。如果这个师傅真的存在，我必须知道他是谁。”
“我明白。”索樾迟疑了一下，“不过，有一件事也许是条线索。”
“什么事？”
“景大小姐那天从滚石广场出来之后，只在学校里参加了考试就离开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到学校。这期间的24小时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索樾说，“你觉得，她会是去找那个所谓的师傅了吗？”
白羽愣住，接着无比尬尴地笑了一下，他太知道景璃那24小时在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