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做好的馄饨，用碗盖着，屋里只饭桌周围开了灯，其他地方皆隐没在大片阴影中。
钟淮走到馄饨面前，勺子拿到一半，他眉头浅浅蹙起。
碗底下压着纸条，嘱咐他记得吃完，对身体有好处。
这似乎是陈玉华的习惯，自从经历过一次失去后，钟淮便成了她的眼珠子，从小到大，只要她觉得好的东西，就一个劲往钟淮身上堆。
他喜不喜欢，讨不讨厌，于她而言，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勺子又落回原处。
钟淮熄了灯，上楼洗澡。
洗澡的这十几分钟时间里，他闭眼开始冥想，把白天老师讲的知识点框架以关键词方式倒推回忆，构建成体系，再分门别类放入大脑库存里。
洗完后他出门，刚打开门，便看见书桌上静静放着散发热气的馄饨，这回碗底下没压便签。
钟淮脚步定在原地，湿漉漉黑发搭在苍白额间，除了胸口仍存微微起伏外，他此刻看上去宛如尊凝固雕像。
过了会儿，他慢慢走到桌边，把馄饨倒入垃圾桶。
然后钟淮望了眼门口方向。
深棕色木门虚虚掩上，随时都能推开。
他重新把门落上锁，若无其事坐到书桌前，拿出书本和作业。
钟淮先做了数学，先开始填空选择都做得很顺，二十分钟后，他畅通无阻解到大题。
这是道综合性的立体几何，结合函数思想，乍一看挺简单，钟淮瞄了两眼题目开始上手解题，解到一半，觉得有股违和感，然后思路卡住，推进不下去。
他拿草稿纸，重新画了图，尝试换思路。
钟淮在给出的条件上画圈，然后笔尖在旁边一点一点。
墙上挂钟指到十二。
罕见的，在做题目时，钟淮感到烦躁。
他到换下来的校服口袋里去摸手机，手指忽然碰到个有些刺手的东西，拿出来一看，那是包小圆饼和千纸鹤。
千纸鹤被随手在口袋塞了一下午，翅膀有些折了。
不知道出于种什么心理，钟淮轻轻扯了它下，将其翅膀拉平。
他打开手机，就在十几分钟前，班里几个人给他发消息，问他数学第一道大题做出来没。
看来这题是真的难，这么多人都做不出来，钟淮思忖几秒，决定如实告诉他们，他也卡这儿了。
手机振动几下，问题的人又发来消息。
【酒醉蝴蝶：不用麻烦你了淮哥，我知道怎么做了！！！】
这消息后还打了三个感叹号，足以看出其激动心情。
陆续的，其余几个人也都说不用教，都会了。
这场景活像是几个人开了个小会，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领悟了做题真谛。
钟淮有些纳闷，动动手指回消息。
【珍惜时间：？】
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
【酒醉蝴蝶：刚刚去问了邵哥，这题他会】
邵野做出来了？这么快？既然邵野都能做出来，那他尝试下，说不定也能解出来？
钟淮与数学题干瞪了会儿，笔尖有规律地在草稿纸上画圆点，几乎没挣扎，他从善如流说服自己，还是算了，问题也不可耻，他这不叫向对手妥协，而是合理性探讨解题思路，互惠互利，省时又方便。
他于是心安理得准备找邵野，却发现两人还没加微信。
钟淮翻出邵野生日那天问他要的号码，选择添加，跳出来的个人主页上，邵野头像是中老年人都爱用的蓝色天空。
等了十秒邵野还没通过，钟淮把手机放一边，又跟这道题死磕十分钟。
他模糊觉得他有部分思路是对的，但最后的证明过程却怎么都捋不顺。
钟淮伸手抓了抓头发，一头卷毛被他抓得凌乱。
手机振动，他定了定神，拿起来看，邵野已经通过他好友请求了。
与此同时，他发来条消息。
【Y：你也来问题？】
这招先发制人问得钟淮沉思几秒。
总觉得如果回答是，就仿佛承认他想不出来，必须得跟其他人一样依靠邵野当外挂。
他想也没想，当即回复。
【珍惜时间：当然不是】
邵野回得很快。
【Y：那你加我干什么】
钟淮绕着笔，硬着头皮聊下去。
【珍惜时间：……聊天】
算了，钟淮自暴自弃把手机扔到一边，决定先暂时清空下大脑，去做些简单题目，比如说物理作业，做完后再回头攻克这道难题。
反正以邵野那冷淡的性格，肯定不会再理他。
下一瞬，手机嗡嗡两下。
钟淮摸过来看。
【Y：你想聊什么】
他反反复复把这行字看了会儿，头顶缓缓冒出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