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爷呢?”
看到香菱进来,书桌旁刚刚搁下笔的黛玉笑问道。
香菱进来,见黛玉坐在那里,上面穿一云刻丝绛软烟罗琵琶襟衣,下面则是一桃花云雾棉锦裙,便笑道:“林姑娘可真好看。”
黛玉闻言笑骂道:“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你们爷相处了也没几日,倒将他那油嘴滑舌学了去。”
香菱娇憨一笑,道:“我们爷刚被你家老爷叫去,说是总督老爷要走了,让他去送送。”
黛玉没所谓的应了声,又风轻云淡问道:“昨儿个,你们爷几时回来的?我怎么隐约听着,他在外面又惹是非了,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香菱知道的有限,就捡知道的说道:“回来快子时了……那女孩子不是我们爷认识的,是小婧姐姐认识的,好像是她老子年轻时候在扬州府和一个叫孙二娘的,好像是开青楼的老鸨的女儿……因偷东西被齐家大公子给捉了去,我们爷昨儿晚上给要了回来,早上的时候才见着,给我们爷磕头来着。”
这番话,黛玉听了只嗤笑了声,道贾蔷一刻也不安分,至于李婧父亲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也不关心。
可她不关心,紫鹃心里却腻味个半死。
在紫鹃心里,黛玉就恍若月宫仙子一般高洁无暇,不食人间烟火。
长大后即便是说亲,夫婿也当是阳春白雪,温柔多情,家底殷实的如玉公子。
可庇佑黛玉一生不为生活所忧,不为俗事所扰,一世无忧无虑的过活。
再看看贾蔷……
身边出现的要么是女扮男装在外抛头露面的江湖人士,要么是什么铁头柱子苦力出身的舅舅舅妈。
她不是瞧不起这些人,只是实在不愿黛玉与这样的人有交际。
如果这些勉强还可忍受,那么如今甚至连偷东西的贼偷,开青楼的老鸨都出现了,这简直让紫鹃心急如焚。
一时间,脸色难以遮掩的阴沉起来。
香菱虽娇憨些,可她并不傻,看出紫鹃明显不喜忧虑的神情,不安之间,就想告辞。
不想黛玉却直接说破道:“别理她,她又魔怔了。也不想想,若不是蔷哥儿认识那么些人,又怎能救得了我爹爹?蔷哥儿虽然和那些人来往,但他又没学坏,偏你又多想?”
紫鹃闻言,知道黛玉“中毒”已深,必难说服,心底打算寻机会去和梅姨娘谈谈,看看有没有法子,不过也不藏着掖着,笑道:“哪里是我想多了,分明是香菱说的唬人,又是老鸨,又是贼偷,还带回府来,等回京后,家里老太太知道了这些事,便是姑娘也落不着好,更何况我这个做丫头的?”
黛玉没所谓还隐隐得意笑道:“你少拿老太太唬人,半年后我和爹爹一并回京,自然是住在家里,如云儿那般得闲才去探望老太太,只要你不嚼舌根子反叛我,老太太又怎么知道?”
香菱在一旁忽地灵机一动,想起贾蔷的话,便正经说道:“紫鹃不必担忧什么,我们爷说了,他和林姑娘是君子相交,还赞林姑娘是女孩子中的君子。再者,你想的也没道理。难道林家老爷和林姑娘不比你聪明?他们若说让我们搬走,我们才好搬走哩,不然就辜负了他们的好心了……”
“哎哟!行了行了,越说越不像了!”
紫鹃看着黛玉气的都涨红了脸,身子都在发抖,她差点没给香菱跪下,几时说出口过让人搬走的话了?!
紫鹃跺脚求饶道:“你可真真是冤枉死我了,我不过姑娘身边一丫头,说起来还是贾家的人,哪有资格赶你们?我不过就是……你真是……香菱,你快把我们姑娘哄好了,不然她要是真恼了撵我走,我非碰死在你跟前不可!”
香菱也唬了一大跳,见黛玉气成这样,眼泪扑簌扑簌的流着,只拿眼去看紫鹃,模样确实唬人,便忙赔笑道:“好姑娘,我不过是胡乱白话两句,你怎好生这样大的气。果然气坏了身子骨,我们才真不能住了,我们爷也会骂我的,他最是敬着姑娘和林老爷了……”
紫鹃见黛玉恍若未闻,只是看着她,心里瘆得慌,便跪下求道:“姑娘好歹看我服侍一场的情分上,相信我这一回,我就是再怎么不着调,也做不出赶人的事啊!”
黛玉闻言,想起这些年的情分,心里一软,选择相信了她,缓缓呼出口郁气来,幽幽道:“今儿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这次是闹到香菱当面,下次若闹到蔷哥儿当面,你还让不让我活……”
不等黛玉气话说出口,紫鹃就臊的落下泪来,连声道:“再不会了,再不会了,姑娘快别恼了,左右不过还有半年的时间了,等回了京城,说不得我就得回贾家了,姑娘何苦现在赶我走?”
黛玉放的狠话自然是气话,她那样善良的人,这几年紫鹃将她照顾的样样妥当,处处为她着想,她纵然气极,也不过说两句恼话,再怎样也不可能真赶紫鹃走。
这会儿听到紫鹃居然真存了这个心思,反倒唬了一跳,斥道:“你浑说甚?老太太既将你给了我,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她身边又不是缺不得你,你好好在我林家待着便是。”
又见香菱以为闯祸而不安的模样,黛玉笑道:“你这傻丫头,莫非也要我来安慰你一遭?”
香菱摇摇头,还是不怎么敢说话,害怕又说错话。
黛玉便岔开这一茬,问道:“小婧呢,这几日都没见着她了。”
香菱犹豫了下,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在外面帮我们爷张罗着什么,刚又走了,送那位孙姑娘回家了……对了,小婧姐姐起初说让那位姓孙的姑娘到内宅来,可以保护林姑娘。我们爷说不合适,还是让她回家的好。”
这话总算让紫鹃连连点头,一个青楼出身的行窃贼偷,若是进了内宅,岂不连累黛玉的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