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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全都要(2 / 2)


曾经到访埃克斯特看望王子年初刚刚升任商贸大臣的“尖脸蛋”康尼子爵同样在座正向他友善微笑;打着瞌睡的是农牧大臣“吝啬鬼”克拉彭勋爵;以及差点成为泰尔斯神学课老师的信仰特设顾问年轻有为的落日教会中央教区副主教斯蒂利亚尼德斯。

泰尔斯还注意到还有一人站在长桌下首离诸位贵人距离较远那是个满脸刀疤看上去颇为凶恶的男人一对锐目向泰尔斯刺来仿佛不怀好意。

王子心中疑惑:那是谁?为什么他是唯一站着的人?

而凯瑟尔五世——此间最不能忽视的主人——坐在长桌的最上首姿态随意的他独享身后的石窗光照逆光之下面貌不清独留一个让人倍感压抑的漆黑轮廓。

带着些许忐忑泰尔斯咽了咽喉咙恭谨上前。

“父亲。”

他得体地行礼:

“诸位大人日安。”

基尔伯特第一个站起身来恭谨回礼:

“泰尔斯公爵日安。”

长桌上的御前诸君纷纷而动随外交大臣起身问候。

但国王的话音随即响起打断了这场也许别有意义的寒暄:

“自己找把椅子。”

大臣们则倏然一静。

他们先是看了看泰尔斯再看了看国王最终没有完成寒暄还是连二连三地回位。

基尔伯特贴心地换到身旁的座位主动为泰尔斯让出位置。

泰尔斯感激地点点头上前坐下与坐在另一侧的斯蒂利亚尼德斯副主教颔首致意心道还好。

至少他们给自己留了座位。

至少他们没有直接兴师问罪。

至少他们没有草草扔过来一把剑让他“割开你自己的喉咙”。

长桌上首逆着光的男人换了条支撑的手臂敲了敲长桌话语冷淡:

“继续说梭铎。”

这句话仿佛寒霜骤降本因王子到来而稍稍解冻的严肃气氛再度凝结。

另一边军事顾问梭铎·雷德清了清嗓子他站起身来御前会议重新开始。

“无论如何事先暗中将精锐主力撤出自由堡埋伏野外自由同盟的这一决定无比大胆”一身戎装的梭铎敲了敲长桌上面铺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摆着黑白两色的棋子:

“须知若因内部空虚而守城不利自由堡陷落战争就结束了。”

梭铎一脸严肃他把手伸向标注着“自由堡”的城堡标志从里头的三四枚黑色棋子里撤出一枚骑士投放到地图之外。

泰尔斯这才注意到这场御前会议的主题不是他至少不是昨夜的刺杀。

而是……

“梭铎大人刚刚随常备军自西荒归来”基尔伯特在王子耳边小声道:

“能更早得到埃克斯特战事的第一线情报。”

埃克斯特战事。

王子的心情揪紧了——这是他先前孤身走进巴拉德室都未曾有的感觉。

泰尔斯皱紧眉头辨认出长桌上这方地图的内容:自由堡在一边祈远城在另一边中间间隔无数山川河流村镇城堡。

而此刻十几枚白色棋子自祈远城而始浩浩荡荡几乎占据了地图上的大部分要冲。

它们势力雄厚与只剩两三枚黑棋显得孤立无援的自由堡遥遥相对。

恰如笼中困鼠。

而那里面——泰尔斯望着十几枚白棋——有他的朋友。

“但此前的连战连捷助长了北地人的嚣张与傲慢。”

“他们还以为对手会像二十年前一样借助地利工事全力固守坚城。是以只留下零散兵力维持后方主力精锐长驱直入以优势兵力直扑最关键也是最难攻的自由堡。”

梭铎话语凝重他移动棋子将沿线的十几枚白棋大幅推前直到把黑方的自由堡三面围拢仅留一面可疑的空隙。

就像捕鼠笼留下的陷阱。

“他们甚至没有多花精力去确认一下确认身后轻松拿下的占领区是否有猫腻确认一路上逃散的零星敌人里是否隐藏着真正的主力。”

相比起埃克斯特在地图上的绝对优势军事顾问摩挲着白棋后方零星的几个棋子显得沉重而严肃。

国王没有出声。

基尔伯特叹了一口气插话道:

“毕竟埃克斯特人步战之威冲阵之强可谓天下无双。”

“若无坚城铁骑为恃野外遭遇谁敢正撄其锋?”

泰尔斯想起当年的断龙要塞下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的黑沙领士兵。

梭铎点点头却轻嗤一声:

“那是他们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此言凛然扯紧众人的心。

梭铎抬起头来:

“秘科的消息?”

一众目光之下一直站在长桌下首默不作声的那个疤脸男人终于走上前来。

泰尔斯反应过来:那是王国秘科的探子。

“根据前线多方的情报印证”面对诸多贵人疤脸男人掏出一沓纸张话语流利不见紧张:

“趁着北地人攻城正酣战事激烈自由同盟那只秘密撤出埋伏在外的部队就突然发动大胆破袭后路。”

他声音清冷:

“一周之内善流河沿岸的埃克斯特补给点焦头烂额运输效率大幅下降。”

随着他的话梭铎·雷德沉稳地将地图外的那枚黑色骑士移回场中在白方战线的后方牢牢落位。

“也许是我年纪大了记不清……”

库伦首相调整了一下肚子的位置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只见他疑惑道:

“但这打法有点耳熟啊。”

此言一出在座诸君齐齐动容。

梭铎点了点头却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示意秘科的人继续。

疤脸男子咳嗽一声换过一张纸:

“补给不能稳定仅仅一周北地人赖以攻城引以为傲的重剑兵团和重甲刀斧手就受到影响好几次攻城都在即将得手时功亏一篑。”

“他们的集群骑兵战力强悍但也未能在坚壁清野的自由同盟境内找到足够的粮草物资仅能原地驻扎等待攻城的结果。”

长桌周围沉默了一阵国王更是一动不动。

还是基尔伯特最先发声打破沉默:

“所以埃克斯特就这样败了?这么简单?”

“不可能吧?”

梭铎·雷德轻哼一声他死死盯着地图上数量众多的白方棋子露出忌惮之色:

“当然不可能。”

军事顾问看向秘科的人。

疤脸男子不慌不忙娓娓道来:

“根据我们的情报补给遇袭后的最初几周埃克斯特人依然保有九成以上的绝对战力足以完成好几次决定性的野战或攻城远非自由同盟所能抵挡。”

可他话音一变:

“但这时候埃克斯特的统帅们对于下一步如何行动出现了分歧。”

“分歧……”

基尔伯特沉吟了一句。

分歧。

泰尔斯想起基尔伯特昨夜告诉他的战报心中一黯。

梭铎·雷德依旧严肃他点点头。

“祈远城力主全军压上总攻决胜。”

“戒守城想要重整战线缓步侵蚀。”

说到这里梭铎的面色慢慢凝重起来:

“龙霄城的领兵者独臂的克尔凯廓尔则主张封锁要道围而不攻同时抽调少量人手组建一只稀少而精锐但同样机动灵活的特遣队以彼还彼在野外追踪并歼灭自由同盟那张绕后的、也是仅剩的王牌。”

“一旦功成只要将敌帅的人头扔进自由堡内则此城不攻即破万难可解。”

听见熟悉的名字泰尔斯想起那位在听政日里沉默寡言却最终一锤定音的独臂伯爵。

但其他人不是这么想。

“啊克尔凯廓尔那个独臂混蛋我记得他。”

一直打瞌睡的王国农牧大臣外号“吝啬鬼”的克拉彭勋爵仿佛突然惊醒心有余悸:

“十八年前就是在他指挥之下北方佬急徐并进围点打援最终攻克寒堡致使北境沦陷。”

“果然他的计策是最毒的。”

库伦首相挠了挠头:

“所以三条路子那条比较好?”

座上诸君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应是细水长流徐徐图之”商贸大臣康尼子爵正当壮年可他的选择却不一样:

“以大搏小最忌急功近利何况自由同盟已是困兽没必要冒无谓的风险。”

可一把年纪的财政总管裘可·曼摇摇头不以为然:

“不不不北地人最大的优势在雷霆一击无人能挡”

“何况陈兵在外那个负担跟支出哟……相信我战争结束得越早越好一劳永逸才是最有利的。”

但跟他们比起来泰尔斯注意到:

基尔伯特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

正在此时国王抬起头在晦暗的轮廓里露出锐利的眼神:

“梭铎你的意见?”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军事顾问。

梭铎没有马上回答只见他凝重如故手指从地图上的一端划到另一端仿佛正与战场中人隔空博弈。

“说起打仗北地人从不含糊。”

梭铎望着满图的白色棋子目中惮色越发浓厚:

“何况他们处处优势占尽上风。”

“我想自后方被袭他们就已经看透了自由同盟的算计知晓对方正冒险分散兵力更知晓敌人此刻处处破绽。”

咚!

“大兵”重重一拳砸上桌面。

他大手一挥先把大量的白色棋子齐齐推到自由堡的位置再推倒堡里的全部黑棋:

“不计死伤全力进击自由同盟挡不住。”

梭铎又把白棋平均分散布满地图上的每个关键要冲直到那枚落在后方的黑方骑士无处可去最终倒下:

“巩固防区稳步占领自由同盟耐不住。”

最后军事顾问轻握拳头慢慢地把战局复原这才从白棋里同样挑出两枚骑士与那枚黑方的骑士摆在一起再把后者推倒:

“算敌攻心一心用奇自由同盟防不住。”

梭铎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在座诸君目光在掠过泰尔斯的时候停了一下。

“无论强攻徐图奇兵三者皆不失为良策。”

泰尔斯缓缓点头余光瞥了一眼康尼子爵和裘可·曼发现他们也都满意点头。

嗯这话说得倒是谁都不得罪。

可是军事顾问的话风随即一转:

“但当三个绝佳选项被放到一起……”

梭铎的语气变了怒意昂然。

他向秘科的疤脸男人点了点头:

后者清了清嗓子:

“我们的情报有限埃克斯特军帐内的具体决定不得而知。”

“但围城日久不耐拖延的北地人最终选择了——兵分三路多头出击。”

此言一出御前会议的大部分人都吃了一惊。

连泰尔斯也不禁皱眉。

众人之中唯有基尔伯特叹了一口气。

“分兵?还是三路?”

康尼子爵疑惑不已显然不能理解:

“自由同盟国小民弱十死无生冒险分兵尚能理解但是北地人明明坐拥大军占尽优势……他们是疯了吗?”

在一众疑问之中梭铎·雷德怒哼一声。

“统帅们对下的解释是:一来是为了舒缓大军集中一处所带来的后勤压力合理分配物资以供总攻二来保护风声鹤唳的后方补给线再者追击那只绕后袭击的幽灵部队最后还要扩大并巩固占领区方便就地征收粮草。”

泰尔斯愣住了。

好吧。

每一个理由都无比正当有据可循甚至考量周到无可辩驳。

涵盖了刚刚所说的强攻、徐图、奇兵。

但是……

梭铎冷哼开口。

“小孩子都知道选择题只能选一个”他死死盯着地图上的白方众棋艰难地伸手将它们划成三拨:

“身为成年人居然想全都要?”

这一刻军事顾问矛盾不已一面鄙视不屑另一面则在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同行的痛心疾首:

“贪心不足。”

“愚不可及。”

“死不足惜。”

在惊疑不已的在座诸君中泰尔斯看着那三拨白棋的其中一拨心情复杂。

在这里没有人像他一样在北方待过这么长久的时间与北地人有过这么密切的接触。

分歧——他隐约知晓了背后的答案。

但他更为之忐忑惶恐不安。

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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