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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十巨头(1 / 2)


一阵沉默之后莫里斯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泰尔斯。

“因此您大老远跑来这里就为了给我上政治课?”

“你想要答案”泰尔斯放下拳头胸有成竹地回应他“而我正在给你。”

莫里斯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摆设思索片刻后重新抬头:

“如果是那这答案离我们也太远了不现实。”

泰尔斯笑了。

药铺的另一侧燕妮和格罗夫瑟瑟发抖地私语着哥洛佛则努力安抚住要冲上去拿下莱约克的科恩。

但就像有道无形的墙壁横亘在中央所有人都遵守着默契未敢逾越而过侵入星辰王子与兄弟会一方巨头的谈话。

“是啊‘政治离我太远了’‘政治对我来说太不现实’这是我们生活里最常见的误解。”

泰尔斯眼神一变:

“无论是觉得太远所以不屑一顾自命清高避公共政治如致命瘟疫的洁癖君子;还是觉得太远所以愤世嫉俗皓首穷经坚信知识中存有一切的学究们;或者觉得太远所以破罐破摔麻木不仁以为柴米油盐就是回归生活的犬儒者;抑或觉得太远所以无所顾忌夸夸其谈言语间指点江山大势的键盘侠。”

“还是你这副吊儿郎当混日子醉生梦死有一天算一天的混混痞子模样。”

莫里斯弯起一边的嘴唇露出咬合的牙齿。

但泰尔斯理也不理他:

“有意或无意自觉或不觉他们都在表达‘政治太远’的态度。”

“但恕我直言他们要么对‘政治’有所误解要么就是对‘远’有所误解。”

莫里斯不言不语。

“看看现在我就正站在你的面前。”说到这里泰尔斯声音顿寒:

“而你们以为在兄弟会崛起的途中有关部门真的一直对你们漠不关心听之任之?”

莫里斯眯起眼睛:

“有关部门?”

“哈你是说那些最神秘的利民惠民时总不见踪影爱国报国时才尽职尽责的‘有关部门’?”

莫里斯哼哈一声面露不屑语含讥讽:

“我们自有方法对付他们——他们就像坨屎每次坑都蹲完了我要站起来擦屁股时才能在屎坑里看见他们趁着热乎劲头张牙舞爪气味袭人的样子。”

可是泰尔斯摇了摇头并不理会他的情绪:

“那你刚才为什么下令撤退呢?为什么不听那个叫奥斯楚的话按照原计划集合人手杀去血瓶帮讨债管他绑架案的罪魁祸首是谁兄弟会只要杀人立威就够了。”

莫里斯眼珠一转没有说话。

泰尔斯转过身走向下一排货架不时拿起一个药瓶把玩。

“政治离你们并不遥远莫里斯老大哪怕是你这样视王国如无物肆意践踏法律边界的人——高墙铁壁不仅仅困锁那些甘于牢笼内的人也限制了那些自认在牢笼外的人。”

“它是无形无相的罗网封锁视线里的每一寸颜色堵住空气中的每一个缺口而我们举手投足言语呼吸俱在其中不可脱逃。”

泰尔斯望着手上的药瓶感受着它硬实的瓶壁默默出神。

莫里斯沉默了好几秒这才低哼一声。

“也许我该让兰瑟来听听”兄弟会的胖子老大眯眼道:

“他最懂这个。”

但泰尔斯冷笑一声。

“你也一样莫里斯。”

王子抬起头与莫里斯对视一眼:

“毕竟你才是算账和管钱的。”

那一瞬间莫里斯的眼里闪过厉色。

但不过寥寥几秒兄弟会的大佬噗嗤一笑满不在乎地甩手:

“得了吧您说的这些劳什子有的没的我们这帮混街头的糙爷们儿既不懂也不感兴——”

可泰尔斯陡然提高音量打断了他:

“如果你们真的不感兴趣莫里斯!”

“那当年你们——你和黑剑还有那时叫做‘九巨头’的雇佣兵团——就不会千里迢迢来到王都。”

他的嗓音缓缓变小语速渐渐放慢可里头蕴藏的力量却让莫里斯皱起眉头。

“而如果你们不感兴趣……”

泰尔斯向前一步。

“就不会接受贺拉斯王子的雇佣。”

那一瞬间莫里斯目光倏变!

“更不会在他事败身死之后依然扎根永星城潜伏进取”泰尔斯轻轻转动手里的药瓶缓缓道:

“意有所图。”

沉默包裹住了对话的两人。

直到莫里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调整好自己的脸颊吐气出声:

“你刚刚说谁?”

目的达到泰尔斯无所谓地笑笑转身放下药瓶。

“燕妮小姐!”

王子突然高声打破了隔开两种对话的界壁引得药铺里的其余人纷纷侧目:

“你考虑好了吗?”

燕妮被喊到名字的时候就狠狠一颤。

她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机械地望向泰尔斯的方向:

“什什么?”

老板格罗夫哭丧着脸焦急地看看自己的妻子又紧张地望望莫里斯。

泰尔斯不急不恼温和一笑:

“一个机会。”

“我说我想给你一个找到新出路获得新生活的机会。”

泰尔斯瞥了她旁边的格罗夫一眼目中寒意差点让后者险些双腿一软:

“至少比现在好。”

燕妮怔怔站在原地无意识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科恩眉头一蹙想要开口但一来二去哥洛佛显然已经把握了拖住他的诀窍。

莱约克向莫里斯投去询问的眼神可胖子自己只是深深沉思并不反应。

唯有格罗夫露出痛苦又哀求的表情死死摇动着妻子的手臂。

燕妮恍惚了好久她呆呆地回过头视线扫过待了十余年的药剂店又扫过曾是老板现在是丈夫的格罗夫。

然后她才缓慢地扭头目光对上那个清秀温柔的贵族少年。

泰尔斯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不知多久之后燕妮深吸一口气缓慢但是果断地把手臂从丈夫的手指中抽了出来。

她擦了擦手轻轻向前两步站到泰尔斯的身前。

泰尔斯微笑以对。

格罗夫顿时备受打击身形一晃面色煞白。

莫里斯思绪紊乱狠狠皱眉科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哥洛佛纹丝不动面无表情莱约克则依旧靠在墙角冷眼旁观。

只见燕妮清了清嗓子正色开口:

“这位……少爷我很很感谢您的垂青。”

“但我想清楚了。”

泰尔斯眉毛一挑。

只见燕妮坚定地道:

“不。”

“我不需要您给我的新生活。”

此言一出整个药铺都安静了。

连格罗夫都满面惊讶。

泰尔斯轻轻蹙眉:

“什么?”

燕妮竭力挤出笑容:

“我是说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最好的选择?”

泰尔斯沉吟了一阵向着窝囊哆嗦的格罗夫努了努下巴:

“就是他?”

格罗夫又是一抖。

但是燕妮却回头看了丈夫一眼然后肯定地对泰尔斯道:

“是的他。”

泰尔斯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低下头嗤声而笑:

“告诉我你的老丈夫格罗夫老板会揍你吗?”

燕妮微微一颤。

莫里斯在另一边哼了一声格罗夫面色惨白如遭雷击。

泰尔斯抬起眼神努力想要望进燕妮的内心:

“告诉我燕妮小姐或者格罗夫夫人在这里你幸福吗?”

燕妮眉头耸动在痛苦与犹豫间思索这个问题。

兴许是少年的两位保镖过于壮硕兴许是他无形中透露的气场自有威严兴许还是莫里斯的在场意义非凡此时此刻整个药剂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

终于半分钟过去燕妮的眉头舒展开来。

她缓缓抬头捋了捋头发向泰尔斯露出一个清丽的笑容渗出几丝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憔悴。

“我真的很感谢您这位少爷。”

“但是您也许不清楚。”

燕妮认真地看着泰尔斯话语间透露出罕见的释然与疲倦。

“我来自西荒的黎克南镇十几年前战争带走了我的父亲和哥哥们我和母亲只能背井离乡自寻生路。”

泰尔斯目光一黯。

“而永星城虽然是传闻中最富裕繁华的王都可这座大城市其实不是那么不是那么地欢迎外乡人。”

燕妮深吸一口气扫视着这个自己待了小半辈子的店铺。

“这条街看着混乱野蛮不安全这家店铺看着寒酸老气破败不堪……”

“但是这里已经是我在王都里最像家的地方了。”

最像家的地方。

泰尔斯拳头一紧。

另一边哥洛佛紧皱眉头莫里斯轻嗤一声莱约克则把面孔在阴影里埋得更深了些。

燕妮叹息着露出苦笑:

“而格罗夫先生……我是说我丈夫。”

燕妮扭头看了一眼格罗夫眼神复杂后者忐忑不安地望着这边:

“对他年纪是比我大是有些肥胖有些急躁。”

“他平时还有些小气市侩斤斤计较耐性不好自私短视晚上睡觉还打呼噜声音震天响。”

燕妮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道:

“还有是的要是我在他喝多的时候去拉他他会打我。”

泰尔斯冷冷剜了格罗夫一眼后者先是惊恐继而露出讨好又忏悔的神情。

科恩眉目一皱举起食指正要开口却第三次被哥洛佛用“敢插王子的话就杀了你”的凶厉目光与坚实手劲逼了回去。

燕妮慢慢地回过头来轻声道:

“但他收留了我照顾了我给了我工作让我有地方拿药治疗我那得了伤寒的母亲。”

“就在我最潦倒落魄走投无路差点要豁出一切去红坊街找活儿的时候。”

格罗夫的眼里露出喜色。

“他不是好心更非爱情。”

泰尔斯冷哼道:

“只为了你的姿色和年轻。”

燕妮微微一颤突然抬头:

“是的!”

泰尔斯吃了一惊。

不知何时起燕妮早已双目通红只见她委屈又激动地开口:

“我当然知道!他图我漂亮见我年轻又耐劳能干于是才……”

她潸然泪下提破嗓音:

“可谁又不是呢!”

燕妮的突然爆发把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少妇吸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

“您年纪轻少爷出身优渥生活无忧也许不知道一个人饿到失去理智为了一口面包连男人来脱你裙子都可以不在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泰尔斯怔然望着她。

“但是我知道。”

燕妮的双手在围裙上捏紧拳头。

“我知道。”

她回头望了格罗夫一眼那一眼里尽是凄凉的笑意。

“是的我的丈夫一身毛病和缺点有些地方讨嫌得难以忍受——他当然不是每个少女心里最理想的男人。”

格罗夫向他的夫人露出一个难看无比的笑容。

燕妮噗嗤一声但笑声苦涩嗓音低沉:

“但现实是世上有哪个女子的丈夫能像故事里那么好呢?”

“尤其是这里。”

泰尔斯默然以应。

“没错我也许尚有几分姿色年岁也比他更小所以有财有业的他才看上了我让我在他手下打工让我自愿或非自愿半推半就稀里糊涂地嫁给他。”

燕妮吸了吸鼻子凄然道:

“但是男才女貌这难道不就是世上公认的男女配对美满婚姻的真理吗?”

少妇惶然扭头看向药店里的其他人:科恩、哥洛佛、莫里斯、莱约克……

但是没人回应她的质问。

重压之下燕妮的情绪有些失控她啜泣一声:

“就像《伊莎贝尔寻夫记》里唱的:男儿只将功与富换得女子岁与美红妆泪目人不见那堪奢望爱与情——下到黎民百姓上至王公贵族谁家不是如此?”

“谁家不是?”

燕妮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捋了捋嫁人后变得干枯失色的发丝嗤笑一声无所谓地道:

“男子只要有功名富贵就能覆盖其他一切哪管他毛病缺点本人如何。”

“而对姑娘们来说年轻貌美贤惠能干才是唯一价值谁在乎你幸福不幸福。”

泰尔斯感受到对方情绪激荡不禁心生悔意:

“燕妮……”

可是燕妮对他的提醒视若无睹。

“剧目里伊莎贝尔公主选夫的标准永远只有那么几样:功名声望才干过人。而她能用来吸引候选人的东西也只有那么几样:美貌贤惠冰雪聪明……这就是唯一的配对。”

燕妮失神道:

“至于她选择的具体丈夫究竟是英俊潇洒的光骑士尼达姆轻灵飘逸的精灵卡希尔战功盖世的鲁尔将军权势滔天的执政宰相摩拉尔痴情一片的麦德尔公爵出身高贵的帝国王子儒勒还是阴险狠毒的维塔学士抑或邪恶偏激的黑骑士尤瑟尔这真的重要吗?”

“我脱下裙子好换来他的面包。”

燕妮双目茫然:

“这就是大家最认可的交易和配对。”

泰尔斯幽幽地望着她突然发觉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熟悉的好心燕妮了。

六年后那个矜持羞涩的姑娘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街区里已经经历了太多看透了太多。

他突然觉得心情沉重。

更开始怀疑自己前来下城区的选择。

“就像这个药秤”燕妮凄然一笑伸手取下一个药秤拨动它的砝码:

“大家都只认可左物右码一边药物一边砝码。”

“左右不能混淆内容不能改换。”

燕妮呆呆地看着同样愣神的格罗夫。

“而我和我的丈夫我们只是遵循药秤的规则而已。”

另一边莫里斯对这一幕有些措手不及心中另有要事的他并未仔细听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个格罗夫你们的家事……”

但是泰尔斯突然举手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莫里斯顿时一噎。

只见泰尔斯叹出一口气尽力用最温柔地口气对燕妮道:

“但是燕妮我只是想……”

燕妮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全然忘记了眼前这位与莫里斯称兄道弟的神秘少年可能具备的地位与能量。

“而您又有什么区别呢?”

“强迫也好引诱也罢您用——应该是某家贵族的——地位与权势财富与成就放到大家认可的药秤上换来我的身躯与样貌顺从与服侍兴许还有为您传承后代的光荣然后大家还会视之为一笔好买卖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好像才是世间唯一公平的交易。”

泰尔斯的呼吸突然乱了节奏。

“对你也许比我的丈夫更好更帅更富有更年轻乃至更善良小少爷”

“但就算你是国王好了……”

“对我来说不过也就是褪下裙子再换个面包罢了。”

燕妮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眼泪已经干渴露出这些年辛苦操劳后的眼角皱纹:

“裙子还是布匹织的面包还是磨粉做的……称量的时候还是同一个药秤什么都没有变。”

泰尔斯只觉得心跳一空。

什么都没有变。

“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悲哀:终其一生我们必须也只能努力织染自己的裙子才堪堪能以褪下裙子的方式在差和不那么差的面包——即使你们觉得某个面包绝顶美味简直是面包之王——之间做选择。”

燕妮瞥了泰尔斯一眼冷笑道:

“在这一点上您还不如我的丈夫呢哪怕他又老又丑。”

格罗夫先是一喜随后看见泰尔斯的脸色心中又是一苦。

“至少我与他生活多年我了解他我知道怎么对付他。”

“至少我知道我在这儿能做个药铺老板娘平平常常生活无忧再不顺意也不至于穷愁潦倒衣食无着要靠苦力浆洗乃至卖身赔笑度日。”

“而这也比勾搭上某个有权有势的贵族少爷锦衣玉食上一段时间然后被不明不白地始乱终弃来得好。”

泰尔斯无言以对只能握紧拳头。

他所有的善辩巧言都在燕妮绝望之下倾诉心声的这一刻黯然失色。

“因为这个世界的药秤只允许我用裙子换面包中间隔断森严不得逾越。”

“所以跟了哪个男人都一样充饥的面包罢了。”

燕妮惘然摇头凄然冷笑:

“从来不会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更好的生活。”

泰尔斯沉默着空气里只剩下燕妮的低低啜泣。

莫里斯轻声叹息莱约克眼神犀利哥洛佛低头沉思就连科恩也面露哀色。

“不是你的错燕妮”半晌之后泰尔斯才调整好自己摇头道:“是这药秤太旧了配不上你。”

“但你确实值得更好的。”

但燕妮依旧不为所动她警惕地盯着泰尔斯眼里的倔强未曾稍减。

泰尔斯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想起过去心中百感交集。

他无力地咧开嘴角绽放一个脆弱的笑容:

“好姑娘燕妮。”

好姑娘燕妮。

那一个瞬间燕妮愣住了。

她呆滞地望着泰尔斯不无痛苦的眼眸错愕许久。

好姑娘燕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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