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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韦尔霍文斯基(二)(1 / 2)


费渡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大概把?他一辈子的睡眠都补全了,着实是有点睡多了。这?天他好不容易被柔软的枕头激起一点困意,却?又跟着“心猿”和“意马”轮番折腾了一圈,一躺下?就有些心绪难平——尤其心猿意马的对象在?旁边睡得十分无邪。

他只好调整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心里?开始走马灯似的想事。想他一直追查的,想他下?一步要怎么走,想他和骆闻舟透露出的、与仍然隐瞒的……诸多种种。

郑凯风车上那颗突如其来的炸弹,不仅是让费渡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也多少打乱了他的计划。

比如因为他住院,画册计划不得不临时?换了个联络人。新的联络人显然是为了混学分才?临时?顶上的,除了跑手?续拿资料,基本不到市局来,这?段时?间市局又因为周家的案子忙得团团转,“画册”的整个建档工作基本是停滞的。

再比如,周氏这?案子一出,“那些人”猝不及防地在?公众视野中露出了狐狸尾巴。虽然他们最后用上非常低级的“杀人灭口”手?段,总算把?事情?圆上了,能让市局勉强拼凑出一条证据链结案,但有心人恐怕都有了自己的疑惑和猜测。

当然,这?对费渡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可惊动了公权力,同时?也意味着,他想像原定计划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那些人”,难度大大增加了。

还有……

还有骆闻舟。

对了,放下?那些纷繁复杂的中长期计划姑且不提,眼前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琐事”让费渡两难——他今天莫名其妙地在?骆闻舟家住下?了,明?天又该怎么办?

他是要稀里?糊涂地在?这?住下??还是快刀斩乱麻地告辞走人?

费渡天生会独处,后天又学会了鬼混,可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叫做“长期、稳定”的关?系。

一想到这?当中种种不便,还有未来巨大的不确定性,费渡心里?就无来由地涌起一阵焦躁,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还没撬开手?铐、光着脚跳窗户逃走。

不过?幸运的是,就在?费渡不堪满腹千头万绪折磨的时?候,他受了伤的后背和胸口突然一起发作起来,疼痛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费渡一时?有点喘不上气来,他于是悄悄地把?压在?身上的被子掀起了一点,然后习惯性地翻身平躺,把?气息拉得绵长而平静,像安睡一样?挨着这?疼痛。

费渡非但没有声张,反而暗地里?松了口气——他热爱病痛,对于他来说,身体上的痛苦有时?就像一针强效镇定剂,他在?专心对抗痛苦的时?候往往能摒除杂念,甚至让他产生某种满足感,控制欲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是件很上瘾的事。

费渡在?这?种半窒息的疼痛里?终于停止了半宿的自我折磨,伴着一身冷汗渐渐放松,开始有了点稀薄的睡意。

可惜,就在?他快要战胜失眠的时?候,骆闻舟又让他功亏一篑——那货可能是怕他睡不好,自以为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打开了费渡的手?铐。金属机簧“咔哒”一声,在?一片静谧中分外刺耳,一根针似的戳在?费渡好不容易聚集起的睡意上。

费渡:“……”

真是太感谢骆师兄的“体贴”了。

骆闻舟好像也懊恼于这?动静有点大,在?黑暗中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费渡的动静。

费渡闭着眼装睡,然而越装睡,神经就往往越活跃,几乎要挑起探戈来。

好半天骆闻舟才?观察完毕,蹑手?蹑脚地重?新回到床上,床垫传来微微的震动,费渡松了口气,那位总算消停了。他把?自己绷紧的四肢重?新放松,同时?漫无边际地想着:与人同床共枕就这?点不好,“运动”完闭眼就能睡着还好,一旦稍微有点失眠,旁边人翻身喘气都是打扰,尤其骆闻舟的存在?感还那么……

存在?感很强的骆闻舟又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烦人精这?回翻身要起来。

费渡在?啼笑皆非之余,真是有点小崩溃,很想一榔头敲晕骆闻舟,再敲晕自己。

骆闻舟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扰人清梦,他双手?撑在?床垫上,直起上半身,借着夜色中的微光,探头端详着费渡的“睡颜”,看了一会,他实在?没忍住,凑过?去轻轻亲了费渡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把?他扒拉到了怀里?——这?些事只能趁费渡睡着偷偷摸摸的干,否则这?小子指不定又要得寸进尺。

费渡:“……”

他像尸体一样?任凭骆闻舟摆弄了一阵,那方才?已经觉得扰人的呼吸声这?回直接贴在?了他耳根,起伏的胸口紧贴在?他后背上,两套被子闲置了一套,姿势分外拥挤。

费渡无奈地想:“算了。”

“算了”这?俩字就好像一个魔咒,效果立竿见影,乍一从他心里?生出,周遭一切烦扰顷刻就尘埃落定,费渡居然是一宿安眠。

不过?他睡得安稳,却?是被吓醒的。

骆一锅清晨六点,准时?从第一觉里?醒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猫爷张牙舞爪地伸了个大懒腰,头晃尾巴摇地一哆嗦,将全身的炸毛抖回原位,它例行公事地在?“领地”里?巡视了一周,最后顺着门缝钻进了比别处高两度的主卧。

骆一锅把?自己拖到了一尺来长,垫着后脚扒到床沿上,好奇地左右闻了闻,然后它大着胆子“喵”了一声,一个健步蹿上了床,低头嗅着费渡落到被子外面的手?。

费渡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有一团毛在?蹭他的手?,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柔软温热的小活物。

他先是一愣,随即整个人突然从睡眠状态掉进了应激状态。费渡猛地坐了起来,瞳孔瞬间收缩,浑身的血都被急剧上升的血压撞入四肢,手?脚一时?发麻,脖子上仿佛被臆想中的金属环紧紧地卡住,这?让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骆一锅原本正在?认认真真地辨认陌生气息,被他突然诈尸吓得在?原地一蹦,身上的毛炸做一团,后爪从床沿上踩空,爪舞足蹈地掉了下?去。

一人一猫惊魂未定地面面相觑片刻,终于惊动了一家之主。骆闻舟迷迷糊糊地把?费渡往自己怀里?一揽,在?他腰上轻轻一掴:“别闹……天还没亮呢。”

费渡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地吐出他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气,醒得不能再醒了。

骆一锅已经钻到了床头的小藤椅底下?,只露出个脑袋,一对尖耳朵被挤得背在?了头顶,活像只兔子,战战兢兢地窝起前爪瞪着他。

费渡与它对视了片刻,缓缓挪开骆闻舟的胳膊,悄无声息地下?地走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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