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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韦尔霍文斯基(二十五)(1 / 2)


餐桌无端被天降的一个骆闻舟砸得地动山摇,细高?条的红酒瓶子惨遭无妄之灾,晃了?两下?一头栽倒,“稀里?哗啦”地砸了?个粉身?碎骨。

带着浓烈甜香的酒气泛起声势浩大的讨伐味道,把?整个餐厅都泡在了?其中。色令智昏的人只好短暂地恢复理?智,动手收拾起一地狼藉。

“你鞋呢?”骆闻舟先是?发问,随后想起来了?——费渡被他从玄关一路拖回客厅的时候,拖鞋好像是?甩掉了?,他颇有些尴尬,干咳一声摆摆手,一边清扫玻璃碎片,一边抱怨,“没穿鞋躲远点……话也不说明白,上嘴就啃,没名没分的,占我便宜,流氓。”

费渡退到墙角,目光扫过骆闻舟因为弯腰而绷紧的腰背,双臂抱在胸前:“我不是?流氓,我是?虐待狂的儿子,以后犯起病来,说不定会不让你和别人说话,不让你和朋友单独出去,在你手机、车里?装满追踪定位的窃听器,搞不好还会把?你锁在地下?室里?不让人看,恨不能把?你吃下?去,你怕不怕?”

骆闻舟把?碎玻璃拢在一起包好,又拿胶带缠成柔软无害的一团,听了?这番豪言壮语,他很心宽地笑了?起来:“就你啊?快别吹了?——去拿抹布来。”

费渡凝视了?他片刻,绕过一地的红酒汤,拿起擦地的抹布,觉得方才亲手剜出来的心口难得这样空旷,好似一块巨石轰然裂开,无数隐秘的、压抑的、扭曲变形的念头,全都像是?石头下?面暗生的小虫一样,一齐乱哄哄地奔逃而出,在光下?露出不见天日的身?躯来。

费渡把?抹布递给骆闻舟,在他伸手来接的时候,却没有松手。

骆闻舟抬头去看他,见灯光折射进费渡那双玻璃一样的眼珠里?,隐约间?,竟好似泛起了?温暖的活气。

然后费渡拉扯着一块破秋裤改造而成的抹布,终于点头承认:“嗯,我喜欢你。”

被炸得四脚乱蹦的骚包山地车、一直陪着他长大的破旧游戏机、曾经藏过一只小猫的抽屉、辣椒面撒多了?的烤串、墓地里?一年一度的花、无数次互相嘲讽的口角……现如今想起来,那些旧事都像是?一条穿在一起的金线,从记忆的重重黑雾中勾勒出了?模糊的轮廓,照着他的从前和往后。

骆闻舟觉得自己有生以来仿佛就在等这一句话似的,他的嘴角要笑不笑地轻轻抿了?一下?,然后突然一言不发地拉过那条抹布,随手往地上一甩,伸长了?胳膊在洗手池里?冲了?手,也不擦,就一把?揽过费渡的腰,拖起他就走?。

没穿鞋正?好,省得再给甩掉一次。

至于满脸桃花开的餐厅地板……反正?玻璃渣子收拾干净了?,不怕骆一锅来踩,其他就随便吧。

骆一锅日理?万机,每天夜里?要起来三四次,它得巡视领地,还得补一顿夜宵,行程十分繁忙。今天短短的一觉结束,猫爷才刚蹿出次卧的门,就见那间?大一点的卧室门半开,里?面竟还有光。

它竖起的耳朵轻轻动了?动,迈开小碎步打算去查看领地里?出了?什?么事,中途却被餐厅里?的古怪味道吸引。骆一锅谨慎地围着地板上的红色液体闻了?几圈,忍不住舔了?舔粘得黏糊糊的爪子,一般猫狗嗅觉敏锐,畏惧烟酒,谁知骆一锅同?志天赋异禀,居然是?一只猫中酒鬼,舔了?一下?发现味道颇合心意,于是?埋头大尝了?起来。

突然,它听见有人短促难耐地“啊”了?一声,猫爷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艰难地支起脖子,正?要循声而去,不料才一抬腿就走?成了?顺拐,左突右撞地走?了?几步,它一头撞上了?沙发边,趴下?不动了?。

平安夜,一年一次,旧蜡烛芯似的,总是?不够长。

玻璃窗上吸附的水汽在夜色中悄然凝结,开出一片雪白的霜花。

费渡不知是?哪一魂、哪一魄仍在潜意识里?作祟,真?幻不辨,于睡意恍惚间?将?他莫名惊醒,意识一惊一乍地沉浮了?一遍,震荡了?一下?方才归位,睁眼却发现床头灯居然还没关——骆闻舟正?在旁边盯着他看。

见费渡睡不安稳,骆闻舟终于恋恋不舍地拧灭了?微弱的灯光,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睡吧,明天我回去加班,你休息就行了?,不要跟着我早起。”

“说得就跟你能早起一样……”费渡心想,这个嘲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去而复返的睡意已?经再次温柔地吞没了?他。

他仿佛听见隐约的钢琴声,似乎有个略显消瘦的女人背对着他,坐在一扇明净的窗户前,大片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的身?影也融化进去一样,她技艺稀松地按着琴键,弹出有些生疏的曲调来。

第二天,伟大的骆队果然不负众望,乐极生悲,又起晚了?——因为手机闹铃不知什?么时候关了?,人工的那个使坏没叫他。

费渡已?经把?宿醉的骆一锅搬回了?猫窝,拿了?一打湿巾清理?了?沾酒的地板和猫爪,穿戴整齐,一边翻着手机新闻,他一边十分“诧异”地把?昨天晚上的话还了?回去:“不是?让你休息吗,不用跟着我早起,都没舍得叫你。”

骆闻舟叼着牙刷,冲他比了?个中指。

费总愉快地围观了?大言不惭的那位是?怎样说嘴打脸的,然后任劳任怨地开车送他上班。

“对了?,”骆闻舟坐在副驾上,把?最后一口鸡蛋卷咽下?去,抽了?张纸巾擦手,“我刚想起来,上一次的‘画册计划’启动,是?十三年前,也就是?顾钊出事之后的第二年,画册计划会不会和他有关?”

“如果肖海洋说的是?真?话,如果顾钊当年确实是?在追查卢国盛的时候出的问题,那很可能。”费渡说,“‘那里?不止是?卢国盛’,在我听来,很可能是?他当时已?经追查到了?卢国盛的踪迹,并且在他可能的藏身?之处发现其他通缉犯。那个‘罗浮宫’很有可能是?他们的一个窝点。”

“唔,”骆闻舟顿了?顿,好一会,他才说,“我只是?在奇怪一件事。”

“嗯?”

“一般除了?一些很特?殊的情况,我们去调查取证的时候,都至少要有另一个同?事随行。追查一个通缉犯的下?落,既不涉及内部人员,也不涉密,没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查的,如果顾钊是?被陷害的,为什?么他会单枪匹马地被人陷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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